【电力文苑】：中篇小说 唐古拉的婚礼

那是牛丑之办理退休手续的前，国家电网部署的城农网升级工程在秦山县全面展开。这项工程落实到核桃沟供电所，是要在国之前实现村村通电和户户通电。任务重，急，就在这关键时刻，牛丑之的徒弟、供电所副所长田爱国的父亲突发脑溢血，住进了县医院的重危病人观察室。老人家知道自己的来不多，多次提出要见见他的儿子。小田的夫专程赶到工地，转达父亲的意愿，要求小田请几天假在医院陪陪父亲。牛所长也是多次敦促小田回去。

也许是田副所长没想到父亲会走得那么快，他总是强调工作离不开，强调工程进度，拖再拖。结果是父亲死不瞑目地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里，走前没能与儿子见最后面。

以这件事为背景，金笑在《西部电力报》发表了篇通讯《为了山区户户通电》，对田爱国“公而忘私”的大加赞赏。她在文章中指出：“忠孝不能两全。为了大山深处的乡亲们早用上电，为了自己热爱的电力事业，田爱国同志以大我小我，在父亲生病期间直战斗在施工线，最后竟没能见上老人家面。”金笑文笔流畅，情感饱满，写得似乎很感人。她把田爱国的表现与牛丑之的劳模联系在起，甚至提出田爱国是核桃沟供电所这个先进集体涌现的又个先进典型。

牛丑之对这篇文章不以为然，甚至有点反感。他认为，供电所现有职工近名，还有余名参加工程建设的农民工，小田离开工地陪护父亲几天，对工程有影响，但影响不大。小田的表现属于“个人英雄主义”，有点不近人情。什么“大我”“小我”，什么“公而忘私”，全是扯蛋。小田为了所谓“工作”没能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与这位生他养他的至亲至爱的老人见面，是个不能原谅的错误。他进而指出，金笑这篇文章的导向有问题。

在电力朋友圈的微信里，支持金笑的不少，支持牛丑之的更多。他们站在不同的角度，讲着不同的道理。

牛丑之与金笑还有两次激烈的争吵。次是田爱国结婚时，他父亲提出，在婚礼上新郎新娘必须向爷爷奶奶。新娘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名研究生，小田怕她接受不了“”这样的礼节，以当行的惯例，向爷爷奶奶及父母亲行“鞠躬”礼。双方争论得很激烈。牛丑之的观点是“跪天跪地跪父母”，百分之百地支持小田的父亲，而金笑认为这是“老封建”的做法，支持小田。人家父子俩的争论竟变成了老牛和小金的争吵，两个人都是脸红脖子粗的。最后还是婚礼主持人去征求新娘的意见，人家姑娘挺爽快，说：“在婚礼上给爷爷奶奶是应该的，另外也要给爸爸妈妈行礼。我在美国参加过两次华侨朋友的婚礼，他们在婚礼上都要给长辈。在大中华圈和海外华人中，只有中国对中华民族些传统的东西丢得最多。”老牛算是赢了，但金笑还是自己的观点，认为在婚礼上“鞠躬”比较好。

他们的另次争吵，是关于劳模宣讲的问题。省电力组织了个劳模巡回宣讲团，牛丑之在宣讲团的名单里，金笑还为他起草了个讲话稿。别人是削尖脑袋地往宣讲团里挤，牛丑之则像头犟牛，就是参加。他不爱出头露面，认为自己讲自己和自己单位的事迹，是显摆，是“表扬”，还是埋头干好本职工作踏实。而金笑认为，劳模巡回宣讲活动是劳模，社会正能量，也是展示自己和自己的团队的个好机会。两个人谁也不了谁，结果是不欢而散。

争论归争论，争吵归争吵。两颗心都是热的，朋友永远是铁的。他们两个人之间重话轻话都能说，别人谈论他们就要注意了。不信，你在老牛跟前说说金笑的“不是”，数落金笑的“毛病”，他定会跟你“急”，跟你“红脸”；不信，你在金笑跟前说说老牛的“不是”，数落老牛的“毛病”，她也会跟你“急”，跟你“红脸”。什么是忘交？什么是纯友谊？研究研究老牛与金笑的关系，你就会明白些处世的学问和道理。听听金笑的高论：“君子之交淡如水，杯水润肺似蜂蜜。真正的朋友，心有灵犀。争也，吵也，但绝不会生气。不管平常联系不联系，他藏在她的心里，她睡在他的梦里。红颜知己，蓝颜知己，彼此可以有秘密，但说出来就是真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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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牛丑之的资历与贡献，妻子玉儿的户口完全有条件“农转非”，给她在供电所安排个农电工的岗位也是没问题的。但玉儿是大地的儿，她离不开飘逸着泥土芬芳的亮湾。

在亮湾，玉儿是“大大”式的人物。她有辆比秦始皇兵马俑物馆那个出土的铜车还威武的马车，有头在精气神方面与汗血宝马有拼的棕红色骡子。种庄稼、跑运输，她比般男人还行家里手。在她的院子里，有窝芦花土鸡；在她的猪圈里有两头家猪与野猪杂交的尖嘴黑猪。她的那条黑狗老死了，又养了条纯种的细狗，时不时在附近的山沟里叼回来只野兔为玉儿改善伙食。

玉儿在亮湾还办了所公益性质的幼儿园，专门招收本村外出打工者的孩子。她担任幼儿园的董事长，具体业务聘请了位退休的特级教师负责。

都说有好报，但对玉儿不公啊。牛丑之退休不久，玉儿被查出患有淋巴癌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。其实，玉儿近两来直承受着病痛的，只是为了不影响牛丑之的工作，她抗着忍着拖着，给人以表面健康的。

牛丑之陷入深深的之中。他个人跑到亮湾的南塬上，用回忆抚摸玉儿那伤痕累累的人生，失态地哭起来，揪心地喊起来。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流浪汉高尔基站在高加索陡峭的山巅上，疾首地喊道：“圣母啊，你是只无底的杯子，承受着辛酸的眼泪！”那里面有种只孤独的狼面对旷野疯嗥的味道，种失魂落魄的感觉。

玉儿呀，我最亲的人！玉儿呀，我最爱的人！你岁到我们家，岁半成了我们“地主家”的狗崽子，岁成了生产队挣工分的劳力。你用稚嫩的肩膀把超负荷的重担，咬着牙托起我们这个曾经而的家庭。小时候，有好吃的是我的，有好用的是我的，而受累的是你，受饥挨饿的是你，替“地主”的父母打扫街道的是你，你享过天福吗？几来，无论我是远在，还是近在核桃沟，工作上总不愿意落在别人的后头，有多少个节假都是在工地加班或是单位值班。你没有句怨言，完全以我为中心。我吃苦，你心疼；我快乐，你高兴。你像只上足了劲的发条，忙里忙外，刻也没停息过。你在外面是强劳力，在家里是孤独的主妇。你的艰辛，你的泪水，我怎么能不知道呢？扪心而问，我对得起我的国家，对得起我的电网，对得起我的工作，就是对不起你。我有愧呀！玉儿，你说你很幸福，很满足，你说因为你是电力职工的家属，是劳模的妻子。这些对你真的很重要吗？我想让你生活得好点，给了你个银行的存折，你又以我的名义办了个基本不收费的幼儿园。你是呀，还是傻？

你呀，我的玉儿！人常说，轻夫妻老来伴。现在我退休了，实指望能弥补几来对你的亏欠，我们牵着手天天变老。而你现在又患上这种病，我该怎么办呢？我能怎么办呢？牛丑之面对秦岭问，问大山，问玉儿，也问自己。

（编辑：顺游网_765游戏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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